长安夜雪
徐墨卿(2018级7班)
“爷爷,城头上那个一直在扫地的白衣人是谁呀?”
“那是前朝的奇才他的朋友去了很远的地方,城楼是整个长安城最高的地方,看得最远。他在那里等着故友回来……”
一
“驾!”城外林子里又响起了马蹄声,只见一青衣男子稳坐于马背上,飞驰而去。好一会儿,后面又出现一白衣男子乘马而来,不难看出,他的骑术远不及已奔去的青衣男子。
那白衣男子见追不上青衣男子,有些不服气地喊道:“子珧!你好歹一武将,怎就不让让我!”被唤子珧的青衣男子吁一声,勒紧马绳,那马猛一抬前蹄,却愣是未将他甩出去。他调转马头笑道:“南锦堂,本将军可是让了你三里啊,不过纵是七里,南兄怕是也追不上吧?”
“顾子珧,你!”被唤南锦堂的白衣男子道,“好你个顾子珧,也就你敢对本国师如此不敬了!”“哈哈哈……”顾子珧放声笑道,“那本将军请国师喝酒如何?”南锦堂白了一眼亦调转马头道:“这还差不多,今日定要将你那酒窖喝空。”
“哈哈……好啊,那就看国师有没有那个本事了……驾!”
“哎!顾子珧,你慢些,好歹等等我啊!”
此时长安城中甚是热闹,叫卖声接连不断,却见二人城门纵马而来,身后带起一阵疾风,险些将摊上杂物刮倒,那摊主倒也不慌,躬身向二人作揖。一旁正挑东西的人道:“鄙人不久前进城,对城中之事不慎了解,敢问适才纵马而去的是——”
“啊,那一身白衣的是当今朝上大国师,名唤南锦堂,难得的奇才啊。”
那摊主边摆好被挂乱的卖品边道,“那一身青衣的是顾子珧顾将军,武功高强,甚得皇上青睐,当今洛峰洛元帅年事已高,听说过不了多久,皇上便打算任其为新帅……”
“哦?顾将军?可是令轩明国闻风丧胆的顾将军?”
“正是呢,听说顾将军与国师从小一起长大,故而交情甚好,苍岚能有顾将军和国师,不愁过不上富足日子,那轩明国也叫嚣不了几天。”
“……是啊,如此,皇上亦可高枕无忧啊。”
……
只一刻钟,二人便到了将军府,顾子珧翻身下马,却见南锦堂扶着马背,下马下得甚是艰难,顾子珧苦笑不得,无奈上前去扶。
“哼!真是后悔与你骑马,本国师的腿若是废了……”
“就要了我顾子珧的项上人头。”已经不知道南锦堂这话说了多少遍,顾子珧便悠然道。
“你知道便好。”
二
天已凉,叶渐黄,风吹叶落,秋风瑟瑟,落雪,又入冬。
虽一天比一天冷,营中却依在练兵,而南锦堂本就体虚怕寒,上朝的日子也日渐少了,顾子珧无法偷闲来看他,只得遣人送了几副药。南锦堂却不专心养病,三天两头派人到宫里送奏折,时不时打探些军中之事,而皇上却不怎么领情,直接下道口谕,只让他专心养病,不必顾其他,南锦堂无奈叹气,只得作罢。这年冬天冷得甚于以往,南锦堂终还是落下了病根,常年染疾。
五年后,苍岚帝崩逝,新帝登位,年号常和。
却不想新帝昏庸无能,赋税甚重,百姓苦不堪言,南锦堂当着满堂文武直言新帝是昏君,新帝大怒,下旨连降其官级三品,禁足原国师府,若无新帝准允,无人能进。然皇帝这道圣旨于顾子珧却无任何作用,于是夜里轻易避开巡卫,纵身一跃便翻墙而入。南锦堂忽听阁外有人敲门,却不言语,便料定是顾子珧,于是赶忙上前开门。
“子珧?果真是你。你是如何进来的?”
“呵,轩明皇宫我都潜得进去,你这国师府能奈我何?”顾子珧轻笑道。
“你……翻墙进来的?”南锦堂望望门外,于是关门道。
“知我者,国师也。”说罢举起手中两坛酒在南锦堂眼前晃了晃,南锦堂摇头叹息道:“吾已非国师。”“那是他有眼无珠!”顾子珧没好气道。南锦堂自然晓得顾子珧口中的“他”是谁,无奈苦笑道:“坐吧。”
一旁小厮端来酒器便退了,顾子珧斟满酒后一饮而尽才道:“我不过一日未上朝,你便惹了这等祸端……”
“若你那时在朝中,会任那昏君逍遥自在。”
“……自然不会,只是锦堂,你太过心急谏言未果却还落得个禁足,你好歹也是个国师,怎就在这事上犯了糊涂?”说罢亦为南锦堂将酒斟满,南锦堂被他训得无语,只得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闷酒。
顾子珧低眉道:“近来轩明国屡次进犯边界,虽皆被洛元帅破之,然我苍岚与轩明怕是迟早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……唉,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啊……”
三
自轩明帝得知苍岚新帝昏庸无能,便更为嚣张,新帝却不以为然,依旧美人环抱,饮酒享乐。
顾子珧废了好大力气才让新帝解除对南锦堂的禁足令。被禁足数月,自解除后,南锦堂便上书请求派兵援助洛元帅,而皇上自那日便对他起了厌恶之心,便未理会,只派使臣去往轩明和亲。
常和二年春,苍岚欲与轩明和亲,未果。
常和二年秋,轩明集二十万精兵攻打苍岚边界,轩明帝御驾亲征,洛峰迎之。
常和二年冬,轩明势如破竹,苍岚陷四城,洛峰为轩明帝所杀。
彼时南锦堂正坐于阁中,手中茶杯被紧紧攥着,只一会儿,一小厮便向阁中走来,弓身作揖道:“大人……已陷四城……”
啪!
茶杯竟被他生生捏碎了,手被割得生疼,血一滴一滴流出,染了白衣,染了地上白雪。
“……大人……顾将军派人送来的……”说罢那小厮将手中信封奉上。
“下去吧……”南锦堂接过信道。
待那小厮走远,他才拆开信,只见信中道:
谨谦见字如晤:
见江山之凋零,忖国家之安危,卿在国存,思及,吾心慰矣,犹记昔日快马纵歌,
少年意气,有知己如卿,吾三生之幸,赴意已决,此去应无回,勿念,勿念。
子珧
信被他攥得不成样子,此去应无回,此去应无回,顾子珧,你可是当年令轩明闻风丧胆的猛将,为何此去无回?他快步走出厅阁,翻身上马向城门奔去。
雪异常大,虽不宜行军,然前方战事迫在眉睫,纵然如此也要急行,三军整装待发,顾子珧一身战甲,目射寒光,稳坐于马上,回身看着长安城,大雪纷飞,与天共成一色。
却见白中忽现一匹枣红马奔来,马上之人一身白衣融在白雪中,顾子珧轻抿嘴角,他还是来了,他怎会不来……
“驾!顾子珧!”南锦堂纵马而来,翻身下马立于顾子珧面前,顾子珧亦下马道:“南兄可是来送行?”
“顾子珧!”南锦堂抓起顾子珧的领口道:“为何此去无回,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!”顾子珧挣开背身道:“苍岚已不再是当年的苍岚了,然,我顾子珧生于苍岚,长在苍岚,此生也会竭力护苍岚……”说罢,招手换来副将,只见那副将捧一木盒,木盒之中似有铃铛轻响。
“若有一日,我无法回来见你,便把这引魂铃挂在城楼最高处……风吹铃响,我便能找到……回来的路……”
“众将士听令!”顾子珧未等他说完便高声呼道,“与本帅同誓!”霎时一众将士单跪而下。
“无辜百姓者,不杀!”
“无辜百姓者,不杀!”
“受降请罪者,不杀!”
“受降请罪者,不杀!”
“将功补过者,不杀!”
“将功补过者,不杀!”
“内奸淫贼者,必杀之!”
“内奸淫贼者,必杀之!”
“叛乱不降者,必杀之!”
“叛乱不降者,必杀之!”
“逃兵惧敌者,必杀之!”
“逃兵惧敌者,必杀之!”
……
四
常和四年秋,顾子珧战死沙场,苍岚边界沦陷。
常和四年冬,轩明大军攻入长安,诛杀苍岚帝,苍岚沦陷。
轩明帝一统天下,年号昌元。
昌元元年冬,轩明帝爱才,至南锦堂府中,欲招其为驸马,不料南锦堂断发以明终身不婚之志,轩明帝大怒,便道:“尔乃阶下囚,何以如此?扫城街去!”说罢,甩袖而去。
“也好,那样我便能在城中最高处,等你回来了。”他对着手中引魂铃道。
昌元二十八年冬——
那夜,大雪纷飞,他忽梦沙场,顾子珧身披战甲,持枪向敌军刺去,耳边战马呼声不绝……
“顾子珧,长安雪已为你扫去,引魂铃已为你挂在城楼最高处,何时,你才归来?”
今夜长安又飘雪,故人安能说诀别?
昌元二十八年冬,前朝国师卒于大雪之中。
五
“南兄……”
“南兄……”
“子珧,果真是你!”
“南兄,子珧可是未失约?”
“……自然未失约。”
“子珧请南兄喝酒如何?”
“难道你不怕我将你的酒窖喝空?”
“哈哈哈……不如南兄试上一试?”
你回来了,回来就好……
责任编辑 丁文骞 朱文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