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斗文学》第24期小说精品:乌山夜话
朱文迪(2017级3班)
哎哎哎,幺儿,想什么呢?这么入迷。
嗯。小司,你打完游戏啦?我在想命运呢。命运?幺儿,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?那小司你要不要听故事?唉,又来了算了,你讲吧。哥哥,我就舍命陪君子了。小司,你又胡诌。算了,不跟你计较。
噤声,开讲啦。听闻秦时京城有家客栈唤夜南,那儿有这么一个人。
白词卿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。为何热倒也不清楚。说他才高八斗家私巨富,他只是个夜南客栈的五等说书先生;说他英俊潇洒武功高强,他只是个相貌清秀的文弱书生;说他声线醉人说书别具特色,他只是个声线沙哑甚至只讲一个故事的普通人物。我会说那他的热怕是只起源于他所讲的那则简单的故事了。
小二,今儿的说书先生是谁?不知又是哪家少爷轻摇折扇缓声询问。
回客官,今儿个的说书先生是白先生。小二笑眯眯地接了那少爷的小厮递过的碎银,忙不迭答着。
哦?白先生?莫非是那凡场只讲同篇故事的白词卿?回客官,正是他。
那本少爷可要坐坐,且听听咱们炙手可热的白先生可有何过人之处。那少爷摇着扇随意坐下。
仍旧只一桌一椅一扇一帷,白词卿倒是坦然地坐在帷幕中央,遮住那些人或新奇或鄙夷的目光,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。
世人皆知,第一公子白府七少爷虽生在富贵之家,却自小养成尚品性情,四书五经无一不通,诸子百家无一不懂,吟诗作画,弹琴弄笛更为高明,倒出落成了一位名声远播的风流才子。与他齐名的还有一位,那便是凤王府独子楚澈,有关他的评价,多是“陌上公子人如玉”之类的,尽管他军功无数,杀人如麻,世人却只知二人原是好友,却少人晓得为何后来楚世子派人查抄了白七少的府邸,只是知道自那以后,二人便闹翻了。
世人只道楚澈无情,却不知晓楚澈的无奈。原来,是这白府当家白大县令贪污受贿捅了个大篓子,彻底激怒了皇上,原来打算处死白老爷,白府子弟流放关外,却因这楚澈上缴了虎符才罢休,只吩咐查抄白府,派去的官员便是楚澈。
可是白七少不知,他只知是楚澈查抄了白府,令那白老爷郁郁而终。杀父之仇,不能不报。
于是,白七少便借着楚澈的信任,一剑刺上了他的胸膛,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袍子,然后,他跑了,毫无骨气……
后来呢,继续说呀,怎么不说了?白词卿沉默着,听见客人的吆喝,于是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,继续道:后来?后来,白七少死了,他在庙中稻草上放了一把火,大火如同凶狠的魔鬼,面目狰狞地朝他扑来……
嗤,我当是什么故事,原来就是这,当真无趣……
于是,白词卿听着客人的熟悉的嘲讽,终是轻轻笑开,那笑声悦耳却偏偏透出一股苍凉气来。不过几刻,客栈里便清了场,白词卿施施然回房,却仍是笑着的,只是笑着笑着便有泪划过满是灼痕的面庞。
后来呢?
后来?后来的客人听到白先生的故事便往往收敛起笑容,没趣地走开了。有些客人没有在客栈上听到他的故事,便特意寻他,要听他这一段悲惨的故事。直到他说到呜咽,他们便一齐敛起笑来,叹息一番,满足地去了,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。
终于再也没人愿听白先生说书了,那客栈老板便打发了他,不再雇佣他了。
再后来,便没了白先生的消息,许是死了又许是苟且偷生的活着。
后来人们才想起,白七少似也是名唤白词卿,喜穿白袍,以血纹镶缀……
那白先生便是白七少。
嗯。
那楚澈为何不说,何必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。
所以,我在想,或许是以为没必要又或是愧疚,他只以为白词卿报了仇便能安心,但却忘却了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哪能说放就放,所以在他死后,愧疚便如疯长的野草在白七少心底滋生蔓延,终于搭上了他自己的性命。
这白词卿,当真愚蠢。
那倒未必,毕竟是他如荆棘般的心酸,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懂
幺儿放心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
我知道。
再后来,这故事便渐渐淡忘了,只是多年之后,再拾起时又颇为同情,命运真的好幽默,让爱你的人都保持沉默。楚澈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,终于他还是死了,顺便也将白词卿拖入了愧疚的泥潭,甚至让他携着愧疚一直落入凡尘之外。
幸好,我不是白词卿,小司也不是楚澈,没有波涛汹涌的渊源,只有波澜不惊的小船。多年之后,我还在,小司也在,一如既往,以茶代酒,乌山夜话。
责任编辑 李 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