窃贼
窃贼
流萤(2016级13班)
文森特先生很快穿好了他的长大衣,精心挑选了漂亮的高帮帽子和反着光的皮鞋。他穿着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,漫步在十月的香榭丽舍。
感觉好极了!
现在的他活像一个高贵的绅士或者成功的企业家,他的脸上不禁显出一种骄傲的神情。现在他可像个有派头的老板了——就是那个抽着名贵雪茄,挽着女伴,天天拿下巴颏朝着他的老板。
想到这里,这位面容英俊的先生沉下了脸,哼,那个该死的老板,前天文森特去要薪水的时候还可怜巴巴地哭穷,当天晚上就看见他走出公司,坐上敞篷轿车带着那个妩媚妖娆的新女伴绝尘而去。
不过,现在他终于不用再受这个老板的气啦。文森特先生又高兴了起来,前几天他刚弄到了一大笔钱,正是要尽情享受一番的哩。
这样想着,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,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,里面装了一张大额支票和数不清的现钞。文森特先生发誓这是他头一次有这么多钱。
他把手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来,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
“我为什么不去找一家酒吧喝上几杯呢?嘿,为什么不呢?”他对自己说道,“来一杯醇厚的菲诺雪莉吧,这个下午会变得多么美好!”
他仔细整理好了衣领,大步迈进了往常他从不敢靠近的高档酒吧——香榭丽舍大街的酒吧,在巴黎可是首屈一指的。
“好吧。我昨天就该来的。”文森特打量四周,又一次含笑着自言自语,“我刚拿到钱的时候就说过想来这儿喝一杯了——这真是我最大的愿望!”
文森特要了一瓶菲诺雪莉,装出一副见惯这种场面的样子付了钱。天色已经有些暗,乐队音乐奏起来了,歌者是一个长发男人,唱着叽里咕噜的小语种歌曲,沙哑的声音在酒吧四壁环绕。
吧台周围坐着稀稀落落的几个顾客,文森特旁边是一个面容清丽的西班牙女郎,长发垂肩,仪态端庄,文森特坐下后还很友好地朝他笑了笑。
女郎的面前没有饮品,她朝酒保招了招手,大声说:“请给我来一瓶与这位先生一样的菲诺雪莉。”
“您也喜欢雪莉酒?”文森特先生饶有兴趣地与之攀谈。
女郎笑了笑,没有答话。酒拿过来,她呷了一口,便随意地搁在吧台上。
“我不喜欢雪莉酒味儿。”女郎款款说道,“但我喜欢它的色泽。您读过一本书吗,它用雪莉酒色来形容女主角的发色——真是分外传神的描述。”
文森特先生努力回想起他看过的少得可怜的书籍,却着实不知道女郎所说是哪一本,事实上,他压根儿就没接触过文学作品。他只好窘迫地回答:“不好意思,我没有印象了。”
为了掩饰尴尬,他又补充道:“不过我能想象到——您也有一头雪莉酒色的长发,它们真美。”
女郎迅速地笑了一下,礼貌地说了声谢谢。两人没了什么话题,就沉默下来,文森特启开他那瓶菲诺雪莉,一阵畅饮。
“您喜欢读书吗?”文森特问道。
“喜欢,但我更喜欢艺术。”女郎微笑,“我刚从卢浮宫过来,顺路来这儿。”
文森特先生连忙说:“卢浮宫,真是个奇妙的地方!要知道,那里晚上才是灯火辉煌呢,我每天下午在香榭丽舍散过步,都会路过卢浮宫回家。”
“您每天下午都来这儿散步?”
“是呀,老习惯了,巴黎数这儿最美。我公司离这儿不远,下班经过香榭丽舍回家,步行不到一个钟头——我喜欢慢节奏的生活。”
女郎深情地微笑了一下,没有接话。
“您知道卢浮宫的《蒙娜丽莎》吗?”文森特把话题转回到卢浮宫上。
“哦,您说列奥纳多·达·芬奇的《蒙娜丽莎》。”
“对,对,”文森特点头,咧开嘴笑,“您说的对,达芬奇。不过您知道吗,其实我最喜欢他那一幅《星空》,真是美得窒息。”
女郎扑哧一笑,随即说道:“先生,您真会说笑话。”
文森特对自己的常识错误浑然不觉,继续说道:“不瞒您说,我从中学时代就对这幅画深深着迷,我曾多次想买下《星空》,现在我终于有了一大笔钱,正在考虑入手……”
酒保打开了店内的广播,兹拉兹拉的广播声打断了文森特先生的滔滔不绝,于是女郎和文森特都很自然地转过头去,听起了正在播报的新闻——
“近日巴黎7区出现多起盗窃案件,初步推断为同一人连续作案。作案人手法巧妙,多起案件中均未留下明显迹象,为警方侦破带来一定难度。目前,本案件仍在持续调查当中……”
酒吧里起了议论声,女郎和文森特都把头转了回来。
“没有留下明显迹象,这下子警方破案可就难了。”女郎说。
“我从不信任巴黎警察,他们什么案子都破不了!”文森特摇头,轻蔑地说道。
“作案者是个惯偷,”女郎说,“肯定会知道掩饰痕迹的。”
文森特咧嘴一笑:“那您觉得作案者会是个什么人呢?”
女郎略微思索了一下,说道:“多半会有一些窃贼的姿态吧。”
“那您说我,有窃贼的姿态吗?”
“您?您可不像。您人看上去文质彬彬,可不像个窃贼啊!”
文森特哈哈一笑,开玩笑似地说道:“人不可貌相,有时候有一定的道理呀。”
女郎没有答话,只当个玩笑一笑了之。广播里开始播报其他新闻,于是二人便继续听广播了。
“新一期彩票马上开盘,即将揭晓大奖花落谁家……”
“彩票又要开盘了,我挺喜欢彩票。”文森特说道,大口喝光了一瓶雪莉。
女郎单手托着腮,边一字不漏地细细听着,边说:“我对彩票没有研究,也从没买过——中奖几率太小了。”
“其实也不算小。”文森特抿了抿嘴,“主要是看个人运气好坏,有的人天生走运,可能第一次买,偏偏就买中了。”
“是的,人的命运总是那么奇怪。”女郎笑笑,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等着你。”
“哎呀,您说的是。”文森特兴致正高,“就比如我吧,前几天还在窝囊地受老板的气,这几天就要飞黄腾达了。”
这会儿,广播里传来这样的声音:“……‘请问亨利先生,您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?’‘我要飞去地中海,好好享受那里的阳光海滩!我真是受够巴黎阴雨不断的冬天了!’……”
“这是中奖的问答时间,多半是些废话。”文森特见女郎听得专注,没理会他那“飞黄腾达”的一番讲话,便闷闷不乐地解释道。
女郎听到文森特的话,便把头转了回来。
“这些广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啦,我也上过广播。”文森特先生又说,“不过呢,是前些天的事情了。您听得不巧,您要是前几天听,说不定能听到我的名字呢。”
“您真了不起。”女郎由衷地说。
“嗨,又不是什么荣誉事情,不值一提。”
天色晚了,香榭丽舍大街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,游人也多了起来。从玻璃窗看出去,一片灯红酒绿,显得热闹奢华无比。
“哎哟,我得回去了。”文森特先生跳起来,“今天太晚啦!”
女郎听后便彬彬有礼地站起来,与文森特握了握手:“很高兴与您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。那么,再见,文森特先生。”
“再见,小姐。”文森特先生愉悦地说道,“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士,像天使一样。”
说罢,他便整理好衣领,大步迈出了酒吧。走在华灯初上的香榭丽舍,想着未来富奢的生活,文森特不禁一阵心醉神往。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大衣口袋,却摸了个空。
“不,等等,我的钱包呢?”他大声嚷出来。
他疯了一般地找遍了每一个口袋,猛然想起了什么——“不,她怎么知道我叫文森特?”
文森特先生喊叫着冲回了酒吧,朝着酒保劈头嚷道:“刚才坐在这里的西班牙女郎呢?”
“您说她?上次彩票开盘后就一直在这里了,可能是等什么人吧。”酒保一边开瓶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。
“她、她现在在哪里?”
“喏,刚走。说是要赶晚上去地中海的航班,走得很急呢。”
文森特先生的手放在空空的口袋里,眼前一黑,瘫倒在地。
责任编辑 杨成韵 陈子涵 实习编辑 李晓艺